文武冠冕寂寞侯

极目冷眼笑苍云,寂寞一生傲天穹。我爱那些心怀大义的木头人,公司不会再爱。祖国万岁

第182章 百年悠悠

“喝,破天神击!”狂躁的魔元自银色长枪尖端爆发,强烈的气势一往无前地冲向不远处的目标,下一刻,包着铁皮的结实木桩就被这股攻击炸成了一地木屑。


补剑缺目光发亮,看着场中红发张扬的少年,脸上满满的都是骄傲,要不是上司还在自己身边,他早就冲上去鼓励叫好了。


“勉强可以,尚不及汝母后同龄时的三成。”弃天帝注视着演武场中的少年,眼中不见欢喜,勉强满意这个儿子的进步。


红发少年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然后不骄不躁地收枪而立,一身银质轻甲衬托得他越发英俊挺拔,意气风发。


“父皇。”对着弃天帝抱拳一礼,银鍠朱武随即就满脸好奇地询问,“母后当年这般厉害吗?”他的武力已经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就连阎魔旱魃也不能凭借比自己大了一些而压制自己,母后同龄时居然比自己更厉害?


“自然。”弃天帝想到当年一剑光寒九州动的流照君,看向银鍠朱武的目光也不由柔和了两分,“汝勉强继承到了那么两分天赋。”


虽说银鍠朱武的进步成长也很惊人,完全不负他圣魔元胎的天资,但和当年的流照君相比还是有些不足,不是谁都能只用百年的时间就步入顶峰先天,流照君以战养战的能力太过bug,系统的优势不可复刻。


银鍠朱武双目发亮,他从没见过自己的母亲,所有人都告诉他,当年因为孕育圣魔元胎鬼后大伤元气,差点性命不保。魔皇为了保护虚弱的鬼后,特意封闭魔皇宫只为让鬼后尽快恢复。


“孩儿什么时候可以拜见母后呢?”对自己的母亲充满好奇,银鍠朱武一直都想见一见所有人口中“姿容无双”的鬼后,“都百多年了,我还没见过母后呢。”


微微俯视期待地看着自己的银鍠朱武,弃天帝静默了一会儿。


即使发色容貌不同,可眼前的少年有那么一瞬和流照君的身影重合。这种活力,这种好奇,这种自信,这种亲近,流照君当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快了吧……”


看着离去的伟岸身影,银鍠朱武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问向身边走过来的补剑缺:“狼叔,我有说错什么吗?”怎么父皇就这么不理我了?


看着面前什么也不知道的银鍠朱武,补剑缺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流照君与弃天帝的关系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的,甚至他也不是非常清楚这里面的恩怨纠葛。


“没有。”揉了揉银鍠朱武一头乱蓬蓬的红发,补剑缺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咱们喝酒去。”


并没有被安慰到,遥遥望了一眼层层树木之后的屋檐,银鍠朱武忽然叹了一口气,蹲在地上无精打采:“狼叔,你说还有比我更惨的王子吗?”


“明明也是鬼族的王族,却没住过自家一天。”想到阎魔旱魃前些天的嘲笑,银鍠朱武继续抱怨,“父皇也太霸道了吧,匀我一间偏殿住也好啊。”


他是怕你哪天醒来就被宰了。


无语地看了一眼继续装惨的银鍠朱武,补剑缺真不忍心告诉他这么一个悲惨的事实:“怎么,我的破窑不配你住啦?”抱着双臂站在一旁,一脸的不高兴。


“没有没有。”笑嘻嘻地拉住补剑缺的衣角,银鍠朱武讨好一笑,“刚刚父皇说快了,是不是意味着母后身体快好了?那到时候我是不是就可以搬回魔皇宫啦?哼,我一定要住在离母后最近的地方,看阎魔旱魃这家伙还敢笑我连家门都进不了。”


“最好别。”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补剑缺只觉得心累,这小家伙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看到补剑缺一脸的不赞同,银鍠朱武疑惑了:“为什么?莫非母后不喜欢我?”他又不是傻子,补剑缺的异状、弃天帝若即若离的态度,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赞同他过分亲近自己的母后。


“傻孩子,瞎想什么呢。”摸了摸银鍠朱武的脑袋,补剑缺心中因为弃天帝的那句“快了”多了一分忐忑,他不知道再出的流照君到底会以怎样的姿态出现,反正绝对不会是友好的。


那朱武又该怎么办呢?道与魔,人与神,这道天堑太过难以跨越,而那两位又俱是不会退步的主儿。


“父皇其实一直都对我不亲近,不是吗?难道是因为当年伤了母后的身体所以讨厌我?”见补剑缺这副表情,银鍠朱武不免有些猜测,“都说父皇与母后伉俪情深,而且父皇也不让我住在鬼族王宫,是不是嫌我碍眼?”


嫌你碍眼是真,不过伉俪情深就要打个问号了。


补剑缺万万不能将这句话说出来,只能话讲一半:“你的诞生是个奇迹,是在所有人的期待中诞生的,所以不要胡思乱想,你父皇一向冷淡。”这句话一点不假,只是当时各有各的目的所求。


银鍠朱武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顿时就高兴了起来:“我想去再看一看戒神宝典,狼叔,一起去吗?”


“不了,我还有点事。”补剑缺才不想去看那本真假掺半的书呢,与其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去做些必要的准备。


————


飘飞的黑羽顺着夜风进入了宫殿,层层红绡随风微荡,细纱在月色中泛出宛如粼粼波光的碎芒。


望着床幔之后隐隐绰绰的静默身影,弃天帝轻笑一声,伸手拂开了那层薄薄的阻隔:“百年的与世隔绝,汝依旧不打算认错吗?只要汝服软,吾就放汝出去。”


平躺在床上的人不发一言,静静闭合着双眼,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产生分毫的心绪波动。


“汝变得更有耐心了。”弃天帝知道流照君没有睡着,他只是不想理会自己,“也好,这样也能尽快适应以后漫长的岁月,毕竟永恒的时光也会无聊。”


见流照君依旧不理自己,隐在袍中的修长手指轻轻一勾,流照君体内的魔气一阵骚动,让他不由呼吸一错,颇有些恼怒地睁开眼睛看向弃天帝:“你真无聊。”


从床上坐起来,流照君看着面前亘古不灭的神明,平静无波的目光是被岁月磨砺的坚韧:“无错又谈何‘认错’?”


“不过,你如今倒是变得焦躁了,弃天帝。”流照君微微勾起了一丝笑容挑衅道,“是什么让你变得不再有耐心?”


寝殿内一片宁静,弃天帝默默注视着眼前的道子,平静的心湖如同坠入了一小粒石子,荡起层层涟漪。


这些年变的又何止是流照君?自己其实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


他原本与天地同生,数百年在他漫长的生命中如弹指一挥,连一瞬的烟火都算不上,但也正是这短短的数百年,让他原本平淡的生命染上了鲜明的色彩,连自己都快忘了从前漫长无趣的岁月是怎样度过的。


“执迷是苦。”弃天帝看着流照君,往后漫长的岁月他都将陪伴在自己身侧,只有他们才是能彼此永恒相伴的存在,“汝该学会选择正确的方向。”而不是选择短暂易逝的事物,困锁住自己的一生。


轻轻笑了一声,流照君站在脚榻上靠近弃天帝,眼中倒映的满满的都是神明的身影:“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弃天帝,你在害怕什么?”


“你说执迷是苦,那你又为何执迷于我这个微不足道、生如蜉蝣的人类?”抬起手按在自己的心口,笑容是了然的嘲讽,“你爱上我了吗?永恒的神明也会爱上渺小的人类吗?所以害怕失去?”


“流照君。”面色微沉,弃天帝盯着面前放肆的人类,心中升起了一丝被窥破心绪的恼怒,“汝当真冥顽不灵。”


敛起笑意,流照君无趣地坐回床上,侧身斜倚在柔软的枕头上:“百年了,即使你将我囚禁在这里,甚至让我与你魔元共享,可你依旧留不住我。”


“人类的生命是有限的,而你的时间是无限的,弃天帝,你比谁都清楚这一点。”撇开头,流照君不去看他,“好聚好散,保留彼此从前的那点美好回忆不好吗?”


弃天帝没有同意,只是在淡淡地陈述:“汝的命元在消散,吾不会让汝死的。”


流照君不以为意,自从功体散去,这具化身溃散的速度就更快了,即使有弃天帝的魔元在强行修补,但修补得好那些伤势和暗伤,失去了根源的命元还是如无根浮萍般飘摇,消散已是必然,想来最近弃天帝开始烦躁也是因为察觉到了这一点。


再过不久,自己就能回归本体了。


微微阖上眼睑,流照君掩住眼底的激动,他一直都在等这一天,但也怕弃天帝看出端倪,到时候去玄宗抢夺自己失去意识的本体就不妙了。


见流照君对自己的身体一点也不上心,弃天帝略微皱了皱眉,他一直都在用魔元补充流照君身体的亏空不足,但那身体就如漏斗一般,甚至对魔元排斥强烈。如今没有功体,更加耐不住魔气的摧折,他只能分出神力维持这具残破身体的生机。


是因为时间将近了吗?


弃天帝想起当年他在林中与流照君的第一次会面,同一个时空不会出现两个同一个人,如今距离那个时间点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即使这些年他一直阻止流照君改变与玄宗有关的一切,甚至将他困在异度魔界完全插手不了道境以及苦境,保证一切都会按照原定的轨迹前行,保证他们的相遇相识,但关键的节点将至,身边的这个人会在苦境“流照君”出现的时候消失吗?


若二者不能共存……


“手谈一局吗?”沉默了一会儿,弃天帝转身走到窗边,捻起放在棋盘上的白玉棋子,“我们很久没有下一局了。”


睁开眼睛,流照君望向沐浴在月色下的神明,那层浓郁的黑被月光稀释,仿佛又变成了那道青色的朦胧身影。


上次下棋还是在玄宗,他和寄云舟在月凌花树之下,可那段时间已经变得过分遥远。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撑起精神,流照君披起外袍坐到棋盘前,如今这种平淡的时光也不多了,下次应该就在战场上了吧, 一切都将并入正轨。


弃天帝执黑,流照君执白,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棋盘上不断落下的棋子,不知不觉间已过数十子。


“哒”轻落一子,弃天帝看向久久不落子的流照君,瘦削的身影坐在铺着厚厚白裘的圈椅上,仿佛陷在了一团绒毛之中,双指夹住一枚晶莹的白子踌躇,目光专注而认真地盯着棋盘上的局势。


“汝真的要落在那里吗?”见流照君即将落子,弃天帝轻笑了一声,阻止了他的动作,“落在那里,汝就将输了。”


顿了一息,流照君还是将棋子落下,然后抬起头看向似笑非笑的弃天帝:“你就这般喜欢放水吗?”从前也是如此,自己的棋艺还是寄云舟教的,每当自己将要落错的时候,他都会出言提醒。


“不过是一场游戏。”弃天帝闲适地坐着,执起黑子封死了白子的活路,“当初汝根本没有耐心下棋,落子也从来不多加思考,甚至每每落败之际就想糊弄过去,不是伸手抹乱棋盘,就是找借口跑路。”


这般熟稔的话语让流照君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了那段岁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连思考都停顿了一瞬,只能低头将心思放在破解棋局上面。


“玄,汝真的要输了。”看着流照君落子的位置,弃天帝忍不住又笑了。


“不下到最后,谁又知道孰输孰赢?”不再抬头,流照君继续认真落子,之后的每一步花费的时间也更长。


“汝的耐心真要比从前强了太多。”托着下巴,弃天帝撑在扶手上,他喜欢流照君从前活力自信的样子,但也欣赏如今如璞玉绽华的他。


“与你对弈,若再没有耐心,就真的一败涂地,毫无转圜了。”流照君意有所指,坚定地落着棋子。


“何必还要坚持呢?汝已经输了。”再次落子,拈起数枚被吃的白子,弃天帝气定神闲地看向气压微沉的流照君,“汝舍不下每一枚棋子,这般举棋不定,到最后又怎能赢吾呢?”


“汝太心软了,也太贪心了。”白子落入一旁的盒盖,微沉的声音一下下撞击着流照君的心扉,弃天帝异色的瞳孔静静注视着他,“所以一直赢不了吾。”


看着陷入败局的棋盘,流照君迟疑良久,最后无奈地放下手中的白子,这局他已经无力回天。


“朱武今天还问起了汝。”将棋子一枚枚收拾回棋盒,弃天帝像是突然想起来还有这么个儿子,“虽然与汝长得并不相似,但却意外的和汝当年的性子很像。”


流照君抬起眼帘,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小心别让他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可是会忍不住想方设法杀了他的。”


毫不在意这份杀意,弃天帝淡淡地笑着:“何必抱有这么大的敌意呢。玄,如今道境和异度魔界尚未开战,甚至在汝前来的时候也没有打起来,否则汝绝不可能安静地坐在这里与吾交谈。”


“朱武很想汝。”站起身,挥手将魔皇宫的封印解除,弃天帝静静俯瞰着流照君,笑得意味深长,“汝想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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