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规避寻找
厚厚的云层严严密密地遮住了整片天空，本就魔气未除的西武林更添数分阴霾，惨淡灰暗的阳光令人越发不安。
风，不止；云，未散。
林云如立在高高的阁楼上，任凭大风将她的衣袖吹卷翻飞，鬓边的流苏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看似单薄的浅蓝身影在儒门天下的儒生看来是如此的坚不可摧，充斥着运筹帷幄的自信。
望了一会儿翻涌不息的云海，林云如垂下眼睑，遮住了心中的不安。
浓云蔽日，天山遁，乾上艮下。
现在西武林只剩她一人主事，孤鸿影离开已经将近一个月，丝毫没有回返迹象。即使如今局势再起变化她也不能慌张，她肩负的是儒门天下最精锐的有生力量，是儒门新派的未来。
就在孤鸿影仓促地离开后，林云如就极速收缩势力，绝不敢贪功冒进。即使其他势力再怎么挑衅讽刺、抢占功劳，儒门天下也行事中规中矩，绝不派遣门人进入除魔第一线。
论计策口才，林云如自信可以把控一切，武学也在同辈中算是佼佼者。
但这里不是学海，不是同龄人之间的竞技场，而是残酷混乱的武林，她的功体远不是一些老前辈的对手，即使招式再精妙也失了三分威胁。
没有了孤鸿影这个最强的武力震慑，她也不敢随意派遣门人进入前线。除魔卫道而死也就罢了，最怕的就是来自背后的算计，最终死得不明不白。
“唉，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叹了一口气，林云如揉碎了手中的信纸，白色的纸屑似梨花般散在风中。
这是疏楼龙宿的传信，下令西武林的一切都可由她全权做主，孤鸿影回不来了。
“立刻整顿行装，放弃西武林所有，明日一早回转中原。”
立在林云如身后的墨衫辅官忍不住抬眼看了一下面前坚韧的身影，这道命令可以说是将这段时间儒门天下所建立的所有战果都抛弃了啊。
“这……辅师尚未回归，除魔也到了最后阶段，此时回转儒门天下又该怎样同龙首交代？”青年有些犹豫，如今在西武林好不容易站稳脚跟，也着实下了一番功夫，此时就这么放弃回去实在有所不甘。
“子觞，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一挥袖袍，林云如坚定了语气，带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凛然，“传令吧，到时候如有责难吾来承担。”
墨衫青年也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听从了林云如的命令，他还是很信任这位心细的文司的判断。
“文司，辅师他……”小小的公子珵抱着书册立在敞开的雕花木门之后，看着墨衫辅官去传递命令了，而林云如扶着栏杆凭栏远眺，忍不住出声询问。
回身轻靠在栏杆上，林云如轻笑了一下，对忐忑不安的公子珵招了招手：“不用担心伊。”
“以伊的实力谁人能阻？与其担心伊，还不如担心我们自己。”摸了摸靠过来的公子珵的小脑袋，林云如缓声安慰，面上虽是轻松，但有些事还是不能对孩子诉说的。
自孤鸿影离开后没几天，西武林的气运急转直下，大乱将临。自己坚持了一个月也只能勉力保护儒门天下的势力不受侵害。
如今孤鸿影久久不归，临走前的威赫震慑已经在减弱，其他势力也不是瞎子，早已蠢蠢欲动。虽自己也能弹压处理，但折损一定不少，可现阶段儒门天下真的折损不起。
更何况，秦九思已经发来了信函，姬云裳之死、姬云霓之叛、无辙迹的背离，短短时间内，一直稳如泰山的藏剑山庄风雨飘摇、分崩离析，孤鸿影是肯定回不来了，今日龙首的一纸传令更是证明了事态的严重。
她确实有一试天下英豪的雄心壮志，但如今的情况却绝不允许她有丝毫的一子落错。
这次来西武林的儒门天下人员就没几个是真正能打的，武生也不多，主要还是靠孤鸿影来保护，可现在……
林云如眼中隐晦地闪过一丝深沉，对姬云霓更添愤怒。
她又何尝想将到手的成果拱手相让？可没有武力驰援，他们这些人在周围虎视眈眈的大势力眼中就是只羔羊，还是趁着孤鸿影余威尚在时及早撤离，早日安全回到中原才是最重要的。
何至于此缩手缩脚、委曲求全！
“辅师还会回来吗？”听了林云如的安慰，公子珵并未有丝毫安心，反而不由地捏紧了手边的玉佩，这是辅师临走前送他的那块。
沉默了一会儿，林云如拍了拍公子珵的肩膀，早慧的孩子果然不好忽悠：“回到儒门天下后，吾会将汝送予龙首亲自教导。”
紧紧地抿着唇，公子珵内心惶恐不安。
辅师这是不要自己了吗？是自己哪里不乖了吗？
长生湖畔的藏剑山庄，满山银杏灿金似骄阳，本该热烈灿烂的色彩如今却添了数分寂寥。
“今年的银杏落的太多了。”叶沧澜看着满地的残叶，往年有自己术法加持，银杏叶从未有过残败颓唐，这是他对前世的思念与寄托。
伸手接住了一片飘落的树叶，寄信于叶随风飘远：“该动了。”
就在林云如带着儒门天下的门人离开了没几天，一夕之间，天下纷乱骤起，小到百姓斗殴，大到门派攻伐，所有人都杀红了眼，从前的和平成了不堪拼凑的碎片，飞溅的鲜血成了这世间最艳丽的色彩。
爆发最突然与迅速的就是西武林。
魔域余孽残党被压制许久，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居然胆敢反杀围剿他们的正道，凶残狠毒打得人措手不及。
正道人士内乱不休，此前从未在意过这些已经不成气候的魔族，如今被打乱了阵脚，西武林最前沿的势力一个都没能幸免，全部丧生，仅有寥寥几人侥幸生还。
造成如此巨大的伤亡，三教势力并未吸取教训再次集合共抗魔患，竟是互相推诿责任，变成了一盘散沙，被魔族各个击破，情势惨不忍睹。
魔族空前团结，甚至有些还状若疯癫，冲破正道的包围圈在西武林各处肆虐了起来，甚至迅速扩张范围，战火逐渐蔓延向中原。
“汝可真是果断得恰到好处。”疏楼龙宿皱着眉头看完信件，随即对已经回来的林云如赞叹不已，“汝立了一次大功。”
西武林如今已经一片狼藉，若是再晚两天，儒门天下的势力必定无法全身而退，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一想到这个后果，疏楼龙宿和林云如都是一阵后怕。
这可不仅是儒门天下最精锐的力量啊，还是新派最优秀的继承人，各世家的未来领导者，万一折损了，激进派就真的翻身无望了。
“启禀龙首，藏剑山庄麾下香夫人来访。”
轻摇的团扇一顿，疏楼龙宿眼中精光一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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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的山上狂风呼啸，足以吹得寻常人站立不稳，可此时却有一道黑色的身影稳稳立于崖上，身后的飘带在风中乱舞，杂乱又狂野，一如它主人的剑法般野性又迅疾。
魔流剑紧皱着眉头，棕色似金的眸中闪过一丝厌恶。
今日的风中传来了一股充满暴虐的魔气，甚至还妄想挑动他的心绪，真是卑鄙又低劣的手段。
“心魔？”这股诡异的魔气带着一丝熟悉，让魔流剑很快就想起了属于谁。
心魔乱心，即使同为魔族也很少有魔会喜欢他，毕竟魔族心中欲望最多，行事又甚少有章法准则，一切随心所欲，最容易被心魔操控利用。
当年不少魔族就是被心魔影响得暴躁易怒，最后毫无理智，成了心魔手中的玩具傀儡，简直就是魔族最厌恶的魔类。
心魔所欢喜的不是高高在上的地位，而是无边的混乱。越乱，他的力量就越强大，也越开心，可以说被正邪两方所厌恶，不过听说当年已经被斩杀了。
魔流剑眉心微皱，他依稀记得当年在魔域，心魔被那时的魔皇压制得反抗不能，特别憋屈地龟缩一隅，让魔域众魔很是幸灾乐祸了一番。
后来魔皇失踪，心魔也彻底放飞，再无天敌克制，结果就跑出了魔域，不久又传来骚断腿被正道斩杀的消息。
如今都过去了三四百年，心魔的气息却重新出现，看来当年并未彻底杀死这个祸害啊。
也是，人心私欲不止，贪嗔痴五毒不消，心魔又怎会这般轻易被杀？
感受着风中比多年前更加隐晦的气息，要不是自己心智坚定，曾经的伤痛也已经看开放下，这次恐怕也要着道。
微微闭了闭眼睛，魔流剑再睁眼时厉芒一闪，转身看向身后唯一的狭小山道，山风更加狂躁，衣上飘带肆虐如龙蛇乱舞：“是你。”
金色的身影慢慢出现在视野中，修长的身姿如芝兰玉树，风光霁月，腰间的双剑精致而华丽，但没有人会怀疑它的锋芒。
叶沧澜走得极稳，悠然似走马章台的贵族公子，一身浩然正气内敛而纯正，站在魔流剑一丈远处就止步了。
“魔流剑，风之痕。”抬眼望着面前既熟悉又陌生的纯魔，叶沧澜目光平静，带着与生俱来的骄傲与睥睨，仿佛从未将任何人事物放入眼内。
当年的魔族都太熟悉他这个表情了，那一双眼睛简直能看透人心，若不是如此，心魔也不至于憋屈死，那些想要叛乱的魔族一个都没能好过，还未来得及叛乱就被处理了。
“魔皇陛下。”风之痕当然认识叶沧澜，他们在魔域见过面，也曾挑战过他，只是失败了。
当时的魔域没有人能逼使这位最不像魔皇的魔皇退位，要不是他自己走了，也轮不到后来的魔皇即位。
“孤需要心魔的位置。”
叶沧澜虽为魔皇，但到底不是真的魔族，无法感应纯魔之间的联系，所以他需要一个能帮助自己，却又不受心魔影响的纯魔。
从前心魔就很能藏，即使是系统也无法准确追踪。而且这次心魔似乎学乖了，故意将自身的气息降至最低，甚至有可能放弃了形体，寄托在被魔染的人身上。
虽然现在成了最容易杀他的时候，但也更不容易找到他。如今每个受到魔染的人身上的气息都像是心魔，再也无法像上次一样追着跑。
“可以。”魔流剑也很不喜欢心魔，既然叶沧澜要处理了这个玩弄人心的魔类，他自然赞成。
当年这位魔皇的出现和失踪都很突然，行事又霸道凶残，即使在位时间短暂，但凶名在外，无人敢冒犯，只以“魔皇”称呼，导致没人知道他姓甚名谁，这才能让离开的叶沧澜安安静静地在藏剑山庄隐居这么多年。
虽说魔流剑和流照君每十年一切磋，但叶沧澜从未去围观过，也尽量避开魔域的势力范围，所以魔流剑从未见过流照君口中的“兄长”。
而流照君一直说自己的兄长多靠谱，多谦雅温和，个性开朗豪爽，是个剑术高超的儒门顶先天，这导致魔流剑无法将这两个身份重叠，毕竟行事作风完全不一样，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数十年前拆了魔域的剑气熟悉到令所有曾经见过这位魔皇的魔族感到诧异，但那尚且可以说是武学传人。
如今再见叶沧澜，不一样的气质，一样的脸，根本无法再继续隐瞒下去，魔流剑怎么可能还会误解？
小道士，你知道自己口中的这位“温和兄长”有多凶残吗？那可是能将叛逆魔族碎尸万段、放血凌迟的主儿，敢打歪主意的都被他手撕了。
我当年真是信了你的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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